花乍

再见吧夏天的太阳

1.

年幼的时候我曾想过，我们为什么不能逃跑。难道因为人们表面上厌弃逃跑，觉得逃跑的人都是卑鄙小人吗？难道我们想要作为伟大的人活下去吗？我不知道。你也不知道。年幼的我们思考如此不合年龄的问题，得不出答案仿佛是理所应当的结果。但你我都不服输，也爱面子，究其根本，不过是我们为逃跑找的借口。我们逃跑了，在那么稚嫩的年纪，去车水马龙的路上。

2.

你记得两个孩子，因为其中一人再不愿动笔写枯燥的作业，或者其中一人打翻了母亲最心爱的花瓶，又或者只是夏天风景实在漂亮。总之我们逃跑了。逃离了这个平淡的童年，我们要向更远，更温柔，更痛彻心扉的空间走去，哪怕我们出发的理由那么潦草，哪怕我们注定会失败。那时候我们还太年轻，没有写明白作业，没有写清楚这将是一个什么故事。我们的墨蜿蜒着，淌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。而我们的年轻是那么强大，强大到可以不用在乎我们的墨水流淌到哪里。

3.

我问，壳，如果我们把未来写下来，你觉得它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？你咬着冰棒回答我，这会是一个爱情故事。我记不清我是否因为这句话红了脸，但我一定告诉过你，严肃一点——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。你愣住了，冰棒融化滴在地上，车开过，人群熙攘。你那样站了很久，你是对逃跑产生了恐惧吗，还是觉得我们就像两片树叶，风停了就坠落？你抬头看我，我们不再年轻了。

4.

没有人对我们说逃跑是那么的痛苦，我们渺茫地在大人的群体里穿梭，我们看每一个人都要高高地抬起头来，我们不愿注视他们的眼。我们不愿感受街边的嘈杂与闷热。你说，我们为什么要感受，正因为能够感受周遭，我们才会恐惧。你害怕了。与其度过孤独无趣的生活，你更怕走进人群的嘈杂里。那时候你的皮肤那么清白，纯洁得如同童话书里长着大翅膀的天使。可你没有羽翼，不能在雨水来临时用它掩盖住你的躯体。你说对啊，下雨了怎么办，我们一辈子躲在屋檐下就不会被淋湿吗，我们跑出去了真的会活得更好吗。我们的逃跑，因两个简单的疑问而失败了。

5.

我当时想，如果你没有问出口，我们会不会真的走上旅程。当然，几乎每个试图从平淡日子里逃跑的孩子都失败了。我们也会失败的，就算那时没有想起雨水，我们的旅程也会因为雪花而停止。正如后来我们上课时听见老师说，逃跑不是勇敢，真正的勇敢是面对生活。你扔来一个纸条问我，那么你呢。我说，什么。你说，这是不是一个爱情故事？

5.

你与我理所应当地分开了。我们念不同的学校，十几岁的年纪，仍然很年轻，有着足够的希望去不计后果地逃跑。我说不清我究竟是懦夫还是勇士，我从来没有回答你的那个问题。壳，是否说我们原本就是两个空间里的人呢。我们只不过因为时空交错，短暂地连接在一起，而一切恢复秩序时我们就要分离。

6.

我想起你时总是悲伤的，我不知道你是否将我遗忘，还是同我一样，想起我们的逃跑，就像想起小学路边被车碾过的一只小狗，不小心溅了满身的血红。如今我们不再年幼了，我们走进了太多嘈杂，早就失去了对一切不管不顾的能力，我们的旅程已经失败了，就在我躲开你的问题那时就失败了。答案我们却早已知道。我本该在你对人群的注视感到恐惧时告诉你：没关系，就让我陪你一起双眼紧闭，我们发誓，不到世界末日我们绝不睁眼。